《杠杆》（9）
（9）
我胡汉三回来啦！
林磊儿坐在马桶盖子上，脑袋靠着季杨杨的肚子，身体里没排干净的酒精使胃里难受得厉害，这反倒让他心里轻松一点。季杨杨说今天也不去学校了吧，明天看看情况了再说，林磊儿摇摇头，哪里就这么娇气了，已经翘掉一天半了，明天肯定要去实验室的。
“晚上还是回来住好不好？”
林磊儿当然是愿意的，季杨杨一年里就几十天的假期，但他总觉得自己刚刚搞砸这么大一件事，不但没有付出什么代价，转头还扑到季杨杨怀里，他心里过不去，“这件事，就这么算了？”
“方一凡已经进组了，这时候再去说什么，对他不好，再说方叔叔也在剧组嘛，他还能让别人欺负方一凡啊？”季杨杨的手指肚顺着他的头发，“你也别内疚了，未必是坏事，我就是生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。”
“以后不会了。”
第二天晚上七八点钟，季杨杨拖着林磊儿进了宿舍，哪怕进了门，林磊儿还是低着头不敢直视室友们的目光，醉酒那天哭着喊着要季杨杨抱的样子太丢人了。季杨杨则自然很多，给三人都准备了一个学生款式的皮质钱包作见面礼，谢谢他们照顾林磊儿，还说请大家一块吃个饭，室友们知道林磊儿今天就是来收拾东西的，都说吃过了。林磊儿叠着应季的衣服，季杨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书架，中英的论文集和理论著述占了相当一部分，第三层比较杂，一些经典的小说还有史哲之类的。
“你还在学德语啊？”季杨杨忽然看到了熟悉的德语教材，已经做了一章的笔记。
“哎呀，你都给我翻乱了。”林磊儿把书夺回来重新放在书架上，他自己没意识到他说这话的语气，在各自的桌前装鹌鹑的室友们可太辛苦了，林磊儿跟他男朋友每天都这么撒娇吗！我的老天爷啊！
季杨杨当然是知道林磊儿的可爱的，他笑着握住林磊儿的手，把他放进包里的毛巾牙刷之类又拿出来，“这些不要了，家里都有。咱们走吧。”
两人前脚刚一出宿舍门，宿舍立即沸腾了，三个人用不同的音色和声调发出一声共同的感叹——“卧槽！”
夜深了，卧室里的空气却是暧昧，两人的肌肤大面积地贴在一起，季杨杨间或亲吻着他的肩颈面颊，林磊儿身上虚飘飘的，比起做ai时候激烈的快感，事后的温存同样让人心动，只是今天的林磊儿仿佛心不在焉的，季杨杨问他，“心里有事儿啊？”
“我住到你家了。”林磊儿说。
“都住一礼拜了啊。”季杨杨还是忍不住亲他，林磊儿太好看了，怎么能那么好看呢？
“这次不一样。”
真的很不一样。
卫生间里，毛巾架上并排挂着两只毛巾，两只漱口杯的把儿和里头放着的牙刷一左一右，季杨杨把衣柜腾出一些空间放了林磊儿的衣服，两只枕头并排放在单人床上有些挤了，虽说他们用一只枕头也够了，季杨杨把房间的书桌腾给林磊儿，他自己的东西暂时放在了爸爸的书房里，书桌和床头柜上是两人的合照，他们在青海拍的，季杨杨每次从德国回来都要带在身边。从前，季杨杨家的冰箱跟超市的冰柜没多大区别，总是填满了各种速食和饮料，现在取而代之的是新鲜的水果蔬菜肉蛋，季杨杨的手艺比以前好多了，炒个菜给林磊儿弄一份打包的午餐是绰绰有余，每天早上，季杨杨戴着他妈妈的粉色格格围裙，满面笑容递给他书包跟饭盒，贤惠得不得了，好吧，有一天是例外的，林磊儿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逗他，结果一大早上演了一出家庭保姆*青年学生.avi，害得林磊儿新换的衬衫都弄脏了，临出门气哼哼地让他把自己的脏衣服全洗了。
季杨杨听他说了半天还是云里雾里，“这不是挺好的吗？”
林磊儿往被子里缩了缩，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，季杨杨把被子晒得暖烘烘的，他小小声说道，“两口子才这样。”
“以后我们每天都这样。”季杨杨又开始不老实，林磊儿握住他的手让他不再摸下去，“那天你说，想回国陪我，是认真的吗？”
“我就是担心你嘛，自己在外头不能陪你，有时候真的想不如回来算了。””季杨杨的回答模棱两可，他知道林磊儿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，自己的学业刚刚进行到一半儿，这时候回国有点不现实。
林磊儿把他从身上扒下来，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，坐起来面对季杨杨说，“那要是，我去找你呢？”
“你来德国？”季杨杨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弄得发懵。
“学校里有个3+2的项目，就是国内读完大三留学两年，毕业可以拿两个学校的学位，我的学分已经修完了现在就可以申请，我看了合作学校的名单，有你们学校，唔......”林磊儿又被季杨杨压在身下，他的嘴唇热热的贴过来，很快林磊儿就感觉到另一个地方也变得灼热，这可有点危险了，他用力地挣出来些许，“我......我还在考虑。”
季杨杨抬起身子，听林磊儿继续说，“我现在跟着王教授还挺顺利的，他说如果我留在国内读研肯定会收我这个学生，虽然说国外的实验条件好一些，可一切都要从头开始，我真的很犹豫。”
季杨杨重新躺回到床的另一边，林磊儿也沉默了，如果世界上有万全之策自然是最好的，然而生活就是会给你出各种各样的难题——“你刚刚说，我们以后天天都要在一起，可如果毕业之后，你在德国更合适，我留在国内更合适呢？我们还怎么在一起？”
“其实我想过，本来打算等你大四的时候再说，没想到你今天提起来了。”
林磊儿侧过脸听季杨杨说着，“我刚刚听你话里的意思，其实你没有更想留在国内对不对？而且你也在学德语了，我觉得你如果能来德国，是最好的。”尽管这真的是季杨杨认真思考之后的结果，他却明显感觉到房间里的气压变低了，林磊儿不说话，背过身扯紧了被子。
“生气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
这是不生气的样子么？季杨杨哭笑不得，“不是你听我说嘛，如果你要留在国内读研，我毕业之后回国完全没有问题。我只是在想，反正我爸妈不要求我必须留在中国，我想你这边也没有非留下不可的原因，这样的话我们去国外会容易一些，他们对我们这样的情侣更包容。”
“什么叫，我没有非留下不可的原因？你说我没有亲人了是吗？”季杨杨高兴的劲头儿还没过去，气氛的大起大落让他措手不及，他完全没想到这句话直接触怒了林磊儿，他坐起来瞪着季杨杨，声调提高了八度，瘦削的肩膀因为气愤微微颤抖着。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啊......”
“我说你为什么不让我管表哥的事情，你就没想过那是我的家人吗？”
“我没有不让你管啊......”
“你还怪我发生什么事不告诉你，你想东想西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？你问过我的意见吗？从头到尾你就不考虑我的家庭我的学业，就只是想把我拉到你身边而已！”
季杨杨皱着眉头不说话了，他心里觉得憋屈，自己这不是正在跟他商量吗，干嘛说得他好像很自私一样？林磊儿来回翻了几个身，他站起来想去沙发上过夜，可他的腿还有些发软，才下床就被季杨杨拦回去了，季杨杨深呼一口气，将扔在地上的睡裤套在身上，“你躺着，我去。”
这是季杨杨和林磊儿第一次吵架，虽然他们已经谈恋爱三年，相处的时间还是太少了，今天本来就是自己先提出可以去德国的，季杨杨高兴有什么错？本来谈恋爱就是互相妥协嘛，况且季杨杨也说了，如果自己想待在国内，他会回来的，自己怎么就那么生气呢？林磊儿辗转反侧，一会儿心里委屈一会儿又觉得对不起季杨杨。纠结了许久，林磊儿终于鼓足勇气对着客厅说，“你进来吧，我们好好聊聊。”那边没有回应，林磊儿提高声音说，“我错了杨杨，你进房间吧，我不要一个人睡。”季杨杨竟然还是不说话，林磊儿打开房间门，看见季杨杨缩在沙发上裹着毯子已经睡熟了。
？睡你的觉去吧！林磊儿简直被他气死了。
次日晚上七八点钟，老大甩着书包推开宿舍门，大大咧咧地嚷，“爸爸回来了。”今天却没有来自舍友的熟悉的问候——“儿子回来了？”安静得有些诡异。老大这才看见坐在座位上的林磊儿，对着宿舍另外两个人比口型，“什么情况？”老包和四妹摇头表示不知道，四妹比着口型告诉他，“两人一回来林磊儿就在宿舍了。”
“我们吵架了。”林磊儿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三个人在打什么哑谜，他仍旧心烦意乱的。
“因为什么啊？”老大把书包放在桌子上，四个人趴在各自的椅子背上，林磊儿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说，说到季杨杨在沙发上睡着那一节，三人大笑起来，林磊儿忍不住也笑了，沙发上的季杨杨确实挺可怜的。
“那你现在怎么想啊？”老大先问他。
“其实我倾向于去德国，就是心里总有些，不踏实......”一打开话匣子林磊儿也想痛痛快快地聊一场，“我这样说你们别看不起我，其他事情上我都挺独立的，可一到季杨杨，我真的特别想在他身边，离不开他。”
“这哥们是挺靠谱的，看起来对你不错，也帅。”老大一听林磊儿如此说，便知道这场“吵架”的结局了。
“有时候我越是喜欢他，反倒越害怕，也不知道为什么。”
“有没有可能，只是你缺乏安全感啊？”老包的话一向很少，猛然说一句还挺在点上的。“反正你说你依赖他，真的很能看出来。”他想了想又补充道。
林磊儿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哪有那么夸张？”换来三人齐声反对。
“平常你在学校里又是拿奖学金又是跟项目的，实话说，我们几个都挺佩服你的。但你真是不知道，你跟季杨杨在一起的时候表情是什么样子的。”大哥拍着他的肩膀，一诉吃狗粮的痛苦。“就感觉吧，言情剧成精了在我们面前跳舞，原来那些卿卿我我都不是演戏啊。”
“那我也生气，他说我没有家。”
“我怎么记得我兄弟没这么说啊？”大哥对的季杨杨的称呼亲热得很，“磊儿，有句话我们说不合适，但既然今天聊到这儿了，我当哥哥的还是跟你说明白，你的小姨小姨夫我们都见过，他们人真的很好，但是再好，他们都有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女儿，就算他们真的视同己出，那始终是不一样的。我知道你特别珍惜家庭，将来你跟季杨杨组成一个家庭，你们两个就会变成最亲的人。”林磊儿没说话，他咀嚼着“和季杨杨组成一个家庭”，这话想想就让人脸红心跳。
“你之前知道自己喜欢男生吗？”四妹问他。
“我也不清楚，喜欢的第一个人就是他。”
“那怪不得你不知道‘国外更包容一些’是什么意思，有时候人的恶意是很没道理的。我倒不喜欢男生，可你们也知道，我长这个样子，还有我的声音，从小到大因为这个被欺负得多狠。一开始咱们不熟的时候，你们给我取这个绰号，其实我是不开心的。”四妹说话还是尖尖的，语气很却很平静，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云淡风轻里藏着多少恶意，“当然我不是说同性恋就一定要去国外，现在国内的氛围也比以前好得多了，只是他能考虑到这些，肯定是真的想跟你一直在一起的。”
“对不起啊，我们不知道你不喜欢。”林磊儿先道歉，四妹大度地挥挥手，“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嘛。”
眼看林磊儿心情又好起来，大哥悄悄给季杨杨发微信，表示人已经给你哄好了，季杨杨深谢，许诺了德国啤酒跟肘子，这才敲开林磊儿的宿舍门，两人四目相对，竟一时都不好意思开口，假装生气又板不起脸来，最后只是互相看着笑。
“诶呦，行了行了，跳过这些环节你们赶紧回去吧。”大哥捏起鼻子，恋爱的酸臭味太让人上头。
跳过是不可能跳过的，季杨杨走近林磊儿，“对不起啊，昨天让你生气了。”
“罚你，罚你教我德语。”
“真的？”季杨杨听出他的潜台词，喜得眉开眼笑，“真的去德国？”
“嗯。”林磊儿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很好看，他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好看。
“我现在就教你一句好不好，Ich liebe dich.”
“我也爱你。”林磊儿是最聪明的学生。
季杨杨走上前吻他，也不管旁边还有人，他觉得人生还没有哪一天他这样高兴过，林磊儿本来是个内敛容易害羞的人，可他也为这个决定高兴得不得了，他回吻季杨杨，忘情地捧着他的脸。
再后来他们怎么离开宿舍的就别问我了，大哥跟别人讲起这段故事的时候总是一脸悲壮，从他们亲上的那一刻，我们三个眼睛就瞎了。
“明天中秋节，咱们在家包饺子吧。”
“好啊。”林磊儿拉着季杨杨手轻轻晃着，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，他们打车回家，特意让司机停得远些，好在回家之前散散步。
“磊儿，要不咱们查查飞德国的航班吧，赶最早的一班飞机走。”
“你发什么神经啊？”林磊儿笑着问道。
季杨杨将手机屏幕举给他看——“杨杨你在哪儿？今晚回家吗？我跟你爸爸回家陪你过中秋，已经在家了。”备注就是简单的一个字，“妈”。
瞒不住，这是林磊儿脑子里的一个念头，房子里到处是两人同住的痕迹，就算是再好的朋友，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床头会摆着两人的合影，更不要说那些没拆封的套子。林磊儿禁不住打了个冷颤，要不然，真的私奔去德国？
“我听你的。”
“听我的，那就回家，明天跟爸妈一起包饺子。”季杨杨握着他的手，林磊儿笑着答应他，两人大踏步走向家门。
FIN
我要让季杨杨说最真的情话！下一章写三个家庭的群戏！开心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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